第27节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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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实话实说,这首词的作者虽然也是名家,而且马上就要讲到,但“午阴嘉树清圆”实在平庸,后面也不精彩。让人眼前一亮的,就是前面那八个字。风老莺雏,意思是暖风帮小莺成长;雨肥梅子,意思是春雨使梅子肥大。这是形容词作动词用,而且是使动用法,所以精彩绝伦。

    秦观的“山抹微云,天连衰草”则不同,高明之处在于动词用得好。尤其是那看似有意无意的轻轻一抹,堪称神来之笔。至于“天连衰草”的连,则不应该像某些版本那样写成粘。粘太刻意,连才自然,也才配得上“抹”字。

    微云抹在山前,衰草连向天边,是这意思。

    还有斜阳外的寒鸦,有写成“万点”的,也有写成“数点”的。究竟谁是谁非?恐怕与场景和事实无关,要看当事人的心境。心乱如麻,数点也是万点。从容淡定,万点也是数点。通读全词,当以“万点”为是。

    这也就是炼字。

    炼字不限于联句,也不限于开篇,比如:

    销魂!

    当此际,

    香囊暗解,

    罗带轻分。

    这是秦观那首《满庭芳》下片的开头。香囊暗解,罗带轻分,有学者解释为互赠信物。这当然也未尝不可,只可惜讲不通为什么要暗解轻分。事实上如果真是两情相悦,那么宽衣解带应该也在情理之中。相见时难别亦难。既然终成眷属无望,最后一次肌肤相亲岂非刻骨铭心的纪念?

    高潮是需要前奏的,事情很可能是这样:酒过三巡紧紧拥抱之际,为了留下念想,她悄悄解下了情郎的香囊,后者则顺势轻轻分开了她的罗带。这样一种怦然心动,这样一种情不自禁,以及动作的温柔和体贴,恐怕才最是销魂。

    因此前面这段话,也许要理解为倒装句。就是说,解下香囊拉开罗带那一刻,两个人都灵魂出窍了。

    暗解和轻分,实为传神之笔!

    但,不是动词用得好,用得好的是副词,秦观也不愧为炼字的高手。只不过,这里面没有苏轼的痕迹,倒有柳永的影子。苏轼当然也很清楚,便半开玩笑地对秦观说:没想到你我分别之后,足下倒学起柳七来了。

    秦观说:哪有?

    苏轼说:销魂当此际,不是柳七是谁? [51]

    当然是,但不全是,比如:

    自在飞花轻似梦,

    无边丝雨细如愁。

    宝帘闲挂小银钩。 [52]

    花轻似梦,雨细如愁,这分明是晏殊和张先。

    看来,新青年苏轼虽然“卷起杨花似雪花”,却其实应者寥寥,就连他自己的学生都不追随。不过,秦观词中表现出的凄婉柔美,多半出自他敏感的天性,与许多婉约派词人的矫揉造作自作多情不可同日而语,必须另眼相看。 [53]

    事实上,如果说苏轼引领了宋词的革命,那么秦观便标志着宋词的成熟。更多的人将沿着秦观的路前行,不但继续柔情似水伤感如梦,而且越来越形式化和格律化。

    比如周邦彦。

    周邦彦就是“风老莺雏,雨肥梅子”的作者,身前身后词誉极高,因为他是最懂音律的人,就连原本可以通用的上声字、去声字和入声字都要严格区分。这固然不错,但不能视为文学评论的第一标准。韵脚能够讲究一下是好的,句中的仄声字也要区分上、去、入,便未免过犹不及。

    何况炼字原本为了传情。孟子说过,不以文害辞,不以辞害志。读诗尚且如此,创作就更该这样。周邦彦却不仅是文害言辞辞害意,而且根本就是内容空洞。作为宋徽宗豢养的御用文人,他的任务是粉饰太平,哪有真情实感可言?就连清新淡雅之句也凤毛麟角,比如: [54]

    叶上初阳干宿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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