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落个鸡飞蛋打,可一听"憋宝"二字,夜猫子眼登时一亮,他们老窦家祖上出过憋宝发财之人,按江湖路上的传言,黄河中的老鳖,活过一百年,背壳上便会长出一道金圈,长够九道金圈,脑袋里就有鳖宝了。憋宝客剜出鳖宝,埋入自己的脉窝子,再在漆黑无光的地窨子中躲上

  一百天,容等他出来,一双眼上看天下看地无宝不识,不过能耐大了心也大,发再大的财也觉得不够,因此是贪得无厌。

  江湖传言不可不信,也不可尽信。按窦家庄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说法,憋宝的行当分为三路,一路是胡商传入中原,一路源于江西,另一路出自重泉之下,手段大同小异,根底上却泾渭分明。憋宝客有鳖宝的灵气养着,不仅可以观形望气、目识百宝,且不饥不渴,不疲不累,开山探海,易如反掌。然而妄动天灵地宝,向来为鬼神所忌,加之干这一行的,往往会被财气迷住心窍,凡事只见其利,不见其害,到头来没一个有好下场。

  所以老窦家的祖宗立了规矩,不许后辈儿孙再吃这碗饭。窦占龙打小听庄子里的长辈说这些话,耳朵里早灌满了,他心念一动,机不可失,时不再来,再不坐地起价更待何时?当即说道∶"相传憋宝的能发大财,个顶个的腰缠万贯,可是看您这意思,拿个卤鸡腿空手套白狼,也没多大起子,还不如杆子帮做买卖的小商小贩。不给钱可以,您得告诉我,铁鸟有什么用,再将其中的好处分我一半!"

  窦老台转着眼珠子琢磨了半天,最后叹了口气∶"也罢也罢,见者有份是憋宝的规矩,你既然瞧出了其中的好处,那就是你的造化。不过龙怕抽筋,鱼怕揭鳞,憋宝的法子不能说破。我顶多告诉你,有了铁斑鸠在手,可以去拿一件天灵地宝。咱两个得了此宝,自当二一添作五,平分其中的好处,不过看在咱爷儿俩的缘分上,我这次送你个便宜,你去取宝地方有张画,画中有个小孩,你拿朱砂笔围着小孩画个圈,只须你替我办这一件事,然后你尽管拿上天灵地宝,东西整个归你、有了此宝傍身,发财是易如反掌!"

  窦占龙一听这也太容易了,不过是举手之劳。他岁数小,心却不小,他爹未能东山再起,他却一直盼着恢复老窦家的财势,出一出以往受的闷气,便问道∶"我发这一次财,够不够六缸马蹄子金?"窦老台捧腹大笑,又咳了一阵子才把气息喘匀∶"你不妨再往大了想想,却有一节,得是你命里该有,,如若你命里没有,说了也是枉然。"窦占龙又问∶"可您之前也说了,铁斑鸠是一件邪物,谁碰它谁倒霉,那又该如何发财呢?"

  窦老台死耗子眼一翻,笑道;"如你所言,铁斑鸠只会妨人,拿着它发不了财,可是没有芭蕉扇,过不去火焰山,勾取天灵地宝,还就少不了这件邪物。明日一早,你拿上铁斑鸠到村口等我,我带着你取宝发财!"当下与窦占龙立了誓,径自骑上黑驴,咳嗽声中一道烟似的去了!

  窦占龙望见窦老台去得远了,先到村后一个空磨坊,将铁斑鸠塞到石碾子下,拨些干草遮住,左左右右端详一番,瞧不出丝毫破绽,这才兴高采烈地往家走。

  他是个半大小子,心气儿正高,除了铁斑鸠那么大的祸害,本以为窦家庄的人会敲锣打鼓,对他远接高迎,顶不济的也得冲他抱拳拱手,说上几句客套话,怎知村民们以为他打下怪鸟沾了邪气,见到他如同见了瘟神,避之唯恐不及,老的少的全躲着他走。窦占龙心里窝着火,悻悻回到家中,见到姐夫朱二面子,只说已将怪鸟扔到了海里。

  朱二面子刚得了窦家庄宗祠的犒劳,有酒有肉有点心,正盘着腿坐在炕头上,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自斟自饮,屋里头酒气熏天、烟雾缭绕,呛得人睁不开眼,他却一口酒一口肉一口烟,有条不紊、分毫不乱,还腾出两个指头,捏起一片猪头肉递给窦占龙,随口敷衍了几句∶"舍哥儿干得不赖,为窦家庄除去一害,等我再传你几招,今后这十里八乡的,有什么大事小情都得来求咱!"窦占龙心事重重,接过肉来吃了,也没再多说什么,一头钻到自己那间小屋,做了一宿的发财梦!

  转天一大早,外边下起了蒙蒙细雨,旁边那屋的朱二面子兀自呼呼大睡,姐姐春花起得早,身边放着针线筐箩,正倚着墙替人家纳鞋底子,给窦占龙的早饭已经做得了,摆在小炕桌上,无非是朱二面子头天夜里吃剩的东西。窦占龙胡乱吃了两口,跑去那个磨坊,扒出铁斑鸠揣在怀中,又到窦家庄村外的路口,蹲在树底下,一边避雨一边等着。

  溜溜儿等了半个时辰,收元宝灰的窦老台骑着黑驴到了,招手将窦占龙叫至近前∶"我瞅这天阴雨湿的,还怕你不来了。"窦占龙抹了抹脸上的雨水,说道∶"大丈夫一言九鼎,下刀子我也得顶着铁锅来啊!"窦老台咳了几声,又问窦占龙∶"铁斑鸠带了吗?"窦占龙往腰里一拍∶"您放心,我还指着拿它发财呢!"

  窦老台点了点头∶"咱两个去县城走一趟,也让你开开眼,瞧瞧我是如何拿宝发财的!"说完一伸手,将窦占龙拽上驴背,催动黑驴上了官道。此时雨住云开,黑驴越走越疾,窦占龙听耳边风声呼呼作响,心下吃惊不已,这黑驴头上没角、肋下无鳞,驮着两个人怎么走得如此之快?

  眼到了一处,窦占龙定睛一瞧前方城门楼子高耸,城上垛齐整,他认得这是县城,以前来过几次,难道说天灵地宝在闹市之中?窦老台不动声色,从黑驴背上下来,引着窦占龙进了城。本地逢三是集,每个月的初云十三二十三,各有一次集市,雷打不动。当天正是赶集的日子,县城中热闹非凡,十里八乡、方圆附近做买的做卖的、背筐的挑担的、压饸烙卖面的、锔锅锔碗的,门子回娘家的,车来马往,人如聚蚁。窦占龙到了十字大街把头抬,一路上东瞅西看,瞪着夜猫子眼打量两厢好买卖,但见绸缎庄紧靠如意馆,四合楼对着八宝斋;针店门口挂棒槌,澡堂门挑灯笼;饭庄门口碗摞碗,茶馆门口盅连盅;酒家门口写大字,杜康造酒醉刘伶”!

  那位问了,词儿怎么这么顺呢?赶寸了,旁边过去个唱板儿的叫花子头上一顶开花帽,身上破衣似麻包。窦占龙眼花缭乱,怎么看也看不够,不光店铺热闹,吃的喝的应有尽有,街上男女老少的穿戴也干净齐整,低头再看自己身上破衣烂衫,大姐穿小了给二姐,二姐穿小了给三姐,三姐穿小了再改一改才轮得到他,接头儿连着接头儿,补丁摞着补丁,比刚才那个唱板儿讨饭的叫花子也还不如,不由得自惭形秽,恨只恨“有人起高楼,有人在深沟”,等我舍哥儿发了财,也给我们全家一人置办一身细料衣裳。

  窦老台带窦占龙来到路旁一家饭铺,捡个小桌坐下,要了豆腐脑儿、油条、缸炉烧饼,不收钱的拌咸菜丝也盛了一小碟。他咳得厉害,可不耽误吃东西,只不过吃下去的早点,有一多半又让他咳了出来。窦占龙听窦老台不住咳嗽,担心这个老馋痨一口气上不来当场咳死,忙问他天灵地宝在什么地方。

  窦老台故弄玄虚∶"天灵地宝,变化无端,世人愚眼俗眉,摆在面前也见不到。"窦占龙好奇心起,问窦老台拿过多少天灵地宝。窦老台说∶"我一辈子走南闯北,拿过的天灵地宝不

  计其数!"窦占龙挺纳闷儿∶"如果说拿到一件天灵地宝,即可富贵无限,怎么没见您置下广厦豪宅良田千顷?一大把岁数黄土都埋过脑门子了,为什么还住着破瓦寒窑,穿着破衣烂衫,骑着毛驴子收元宝灰呢?"

  窦占